瑞士以银行业、钟表制造业等产业闻名于世。这一次，它的银行业遭遇了大麻烦。

此前一周，受美国银行倒闭影响，此前已经深陷危机的瑞士第二大银行瑞士信贷银行（瑞信）遭遇股价暴跌和储户挤兑。

瑞士政府牵线搭桥，促成瑞士第一大行瑞银集团收购瑞信，暂时避免了危机扩大。不过，业内人士表示，现在对美国和欧洲的银行业“解除警报还为时过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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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身危机遇上市场恐慌

瑞信的问题由来已久。

2019年底至2020年初，瑞信被曝出一桩离奇的间谍丑闻。瑞士金融监管机构调查发现，瑞信雇佣私家侦探监视一名跳槽到竞争对手公司的前高管。据英国《卫报》报道，这起事件中牵扯瑞信高管之间的私人恩怨，监视过程中还曾上演追车戏码。

瑞信起初试图淡化处理，称这一事件是孤立事件。但监管机构称瑞信在2016年至2019年期间策划了7起不同的间谍行动，并执行了其中的大部分。这桩丑闻逐渐发酵，导致一名私家侦探自杀和多名瑞信高管辞职。

间谍丑闻的曝光似乎成了瑞信一连串危机的开端。2021年初，瑞信投资的两个金融项目“暴雷”，导致该行面临巨额诉讼和偿还成本。2022年1月，瑞信时任首席执行官因两次违反防疫规定被迫辞职。2022年2月，从瑞信泄露的数据显示该行数十年来一直为腐败政客、受制裁的商人等提供金融服务，这使得该行面临新一轮审查。2022年6月，瑞信因未能阻止贩毒团伙通过该行洗钱被瑞士联邦刑事法院判处有罪。与此同时，瑞信被指在风险管理、投资收益等方面落后于同行。

当地时间2023年3月16日，瑞士苏黎世，人们从瑞信总部门口走过。图/视觉中国

今年年初，瑞信积攒的危机已临近爆点。据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报道，瑞信2022年全年净亏损达73亿瑞士法郎，预计2023年也将大幅亏损，至2024年才有望扭亏为盈。另外，该行据称出现大幅资金外流，流动性堪忧。

3月14日，瑞信发布公告称，该行发现其2021年和2022年的财务报告流程存在“重大漏洞”。这一消息发出时，适逢大洋彼岸的美国硅谷银行和签名银行先后倒闭。

尽管有美国官员在3月19日表示瑞信的问题与美国银行倒闭无关，但许多欧美媒体指出其中的相关性。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称，美国两家银行倒闭，引发了金融市场恐慌和银行业危机，波及了欧洲市场。

3月15日，瑞信大股东沙特国家银行（Saudi National Bank）表示，受监管限制，该行无法再向瑞信提供现金。这一消息成为了压倒瑞信的“最后一根稻草”，瑞信股价开始自由落体式下跌。当天瑞信股价的最低点相比2007年该行股价最高点缩水了98%。

瑞信很快向瑞士央行求援。3月15日晚间，瑞信宣布，行使从瑞士央行借入至多500亿瑞士法郎的选择权。瑞信也成为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首个需要央行纾困的欧洲主要银行。瑞士央行和瑞士金融市场监管局很快批准了瑞信的申请，并发表声明安抚市场。这些行动使得瑞信股价一度回弹，但最终没能挽回市场信心。

据《金融时报》报道，瑞信股价在一周内下跌25%，大量资金流出，储户们一度每天提取超过100亿美元的存款。

“瑞士历史性的一天”

瑞士金融监管部门开始担心瑞信的危机蔓延至该国银行业乃至更大范围的金融体系。

尽管瑞信危机缠身，该行仍是瑞士第二大行。该行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856年，其成立的目的是为瑞士铁路网络扩张和工业化筹集资金。该行经过167年的发展成为了管理许多顶级富豪财富的金融机构，提供全球投资服务，位列全球银行业前30强。截至2022年底，瑞信员工数量超过5万名，其中超过3万名在瑞士以外的国家和地区。

据CNN报道，瑞士政府考虑过两个方案。一个是让另一家金融机构接手瑞信，另一个是将瑞信部分或完全国有化。瑞士政府最终选择了前者。

瑞士政府找来了瑞士第一大行瑞银来接手瑞信。瑞士官员3月19日表示，瑞士政府和监管机构从中牵线搭桥，使得这场“救援行动”得以实现。该官员称，为了防止危机蔓延至全球金融体系，瑞士当局开始寻求让私营部门拿出解决方案，同时政府提供有限度的支持。

当地时间2023年3月19日，瑞士伯尔尼省，瑞信董事长莱曼(左)与瑞银董事长凯勒尔一起参加新闻发布会。图/视觉中国

3月19日，瑞银宣布将收购瑞信。据路透社报道，瑞银将以总计30亿瑞士法郎（约合223亿元人民币）收购瑞信，并同意承担约50亿瑞士法郎的亏损，预计将于今年年底前完成。

“这是瑞士历史性的一天，但坦白地说，我们并不期望这一天的到来。”瑞银董事长科尔姆·凯勒尔（Colm Kelleher）3月19日对投资者表示。

“此次收购对瑞银股东具有吸引力，但我们必须明确，这是一次紧急救援。”凯勒尔对记者表示，“这对瑞士的金融结构以及全球金融来说，是绝对必要的。”

瑞银集团的公告说，此次收购得到了瑞士政府、瑞士央行及瑞士金融市场监管局的支持。

瑞信董事长阿克塞尔•莱曼在一份声明中表示：“鉴于近期特殊和前所未有的情况，（瑞信与瑞银）合并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莱曼说：“对于瑞信来说，这是一段极具挑战性的时期，尽管我们的团队一直在不知疲倦地工作，以解决许多重大的遗留问题，并执行其新战略，但我们被迫在今天达成这样一个解决方案。”

瑞士央行当天发表声明说，瑞银宣布收购瑞信将“确保金融稳定并保护瑞士经济”。瑞士央行还表示，将向瑞银和瑞信提供1000亿瑞士法郎的贷款，以增加流动性。

瑞银和瑞信的总部位于瑞士苏黎世，相距仅几百米。交易完成后，瑞银和瑞信将合并成为一个拥有超过5万亿美元投资资产的公司。瑞银首席执行官拉尔夫·哈默斯(Ralph Hamers)预计将担任这家合并后的巨型银行的首席执行官，凯勒尔预计将担任董事长。

凯勒尔称，未来将降低瑞信的成本，“瑞银打算缩减瑞信的投资银行业务，使其与我们保守的风险文化保持一致。”

“解除警报还为时过早”

瑞信危机暂告一段落，令多国金融监管机构松了一口气。

“我对瑞士当局采取的迅速行动表示欢迎。这有助于恢复有序的市场环境和确保金融稳定。”欧洲央行(ECB)行长拉加德表示，他相信银行业仍有韧性，但欧洲央行随时准备在必要时帮助银行维持现金流。

另外，英格兰银行、美联储等发文对瑞士当局采取“支持金融稳定”的措施表示欢迎。

不过，在这场紧急纾困行动中，瑞信股东和债券持有人成为了输家。根据瑞银公告，瑞信股东每持有22.48股瑞信股份将获得1股瑞银集团股份，相当于每股0.76瑞士法郎。这比瑞信上周五收盘时的市值低了约60%，股东损失惨重。另外，瑞士监管机构决定，瑞信名义价值170亿美元的债券将被估值为零，这激怒了一些债券持有人，他们认为在这起纾困行动中自身利益没有得到保护。

当地时间2023年3月19日，瑞士苏黎世，瑞银总部。图/视觉中国

瑞银收购瑞信之后，投资者对银行业的态度依然谨慎。“银行股可能会因这一消息而上扬，但现在解除警报还为时过早。”美国一投资人士对路透社表示。

路透社称，美国银行业依然存在问题。受硅谷银行、签名银行倒闭的冲击，近日，美国第一共和银行（FRC）出现危机。尽管几家美国大型银行向第一共和银行注资300亿美元，但第一共和银行表示，注资可能无法解决其流动性问题。

另外，有业内人士认为，银行业危机会令金融机构更趋保守，从而令经济增长放缓。高盛集团前首席执行官劳尔德·贝兰克梵（Lloyd Blankfein）表示，美国银行业危机将加速整体信贷紧缩，并拖累美国经济。“金融机构面临的风险增大，投资和贷款会变得更少、更保守，不可避免地导致（经济）增长放缓。”

记者 | 陈奕凯

编辑 | 张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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